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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生長的地方,是北方的一個古樸小鎮(zhèn)——威遠鎮(zhèn),以一座有著四百年悠久歷史的鼓樓為中心,有東西南北四條街道。在北街距鼓樓不到兩百米的地方,分出東西兩條巷道,一條叫武裝巷,一條叫茍家巷。我從小生活在武裝巷里,所以對這個巷子十分熟悉。
小時候的互助土族自治縣只有威遠鎮(zhèn)那四條正規(guī)的街道,依稀記得我們高中那些年,縣城還是如此簡單。但也有幾條眾所周知的巷道,比如:茍家巷、武裝部道道、糟子道道等。
武裝部道道也就是現(xiàn)在的武裝巷,老武裝部的營區(qū)和家屬院都在那條巷子里。每年,懷揣夢想?yún)④姷臒嵫嗄甓紩┥蠉湫碌能娧b、背上背包、戴著大紅花從武裝部營院出發(fā),親朋好友都會聚集到那里敲鑼打鼓地送別。久而久之,知道武裝部的人越來越多,巷子故而得名。
武裝巷從來都是熱鬧的。那時候,法院、公安局、武裝部、工商局的家屬院都在兩側(cè),只是門開在了不同的方向。鎮(zhèn)派出所也在巷中,記得還有家裁縫鋪和理發(fā)店。巷子里的那家棉花加工店和巷口的鹵肉館到現(xiàn)在還在經(jīng)營,可稱得上是老字號。那時,我們的世界真小,縣城就是我們眼中的天地。我每天從武裝巷出來,行走在南北一條街去往學(xué)校的路上,其余的街道很少去。西街一年還能去幾次,因為汽車站、小公園和體育場都在那邊。我去過最遠的地方,也不過是父母帶我去買過年新衣服的省城西寧。
那時的巷道深也只有二百多米,亮著兩盞路燈,巷口一盞,巷中一盞。每當(dāng)晚自習(xí)下課回家,從街道一拐進入巷道,我怕黑便會加快腳步往里跑。很多時候,父親總是在巷口等著我。當(dāng)我們經(jīng)過最暗的地方時,父親就會在滿天繁星中指著北斗七星給我看,以至于到現(xiàn)在我也是一抬眼就能認出它。
六月的清晨,我總是早出門半小時上學(xué)。巷道里一排柳樹成蔭,我就在柳樹下來回誦讀,那時背下的許多詩句到現(xiàn)在還印在腦海里。
那時巷口是小商小販們最喜歡擺攤的地方,因為那里處于縣城中心位置,人流量大,尤其是逢年過節(jié)時就會變得擁擠起來,一片興盛。賣蔬菜水果的,賣小吃的,賣海產(chǎn)的,很多聲音夾雜在一起充滿了煙火氣息,感覺整個巷子都跟著熱氣騰騰起來。
巷尾處是寺壕子道道,連著村落,從村里的小路繞過幾戶人家便是莊稼地。在夏天的傍晚,我最喜歡跟著母親去田埂上散步。母親時常還會挖些苦苦菜,而我只會追蝶弄花,穿著小裙子提只小竹籃圍著母親轉(zhuǎn)悠。那時的光陰可真長呀,我有充足的時間去摘上一束束小野花,還會一一給它們起名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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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來,巷子里只剩下武裝部,其他幾個單位都陸續(xù)搬到了新規(guī)劃的地方,家屬院里一排排平房逐漸消失,一座座家屬樓如雨后春筍般拔地而起。路兩邊多了飯館、美發(fā)屋、服裝店和水果蔬菜店之類的,還有一家診所。記不清是哪一年,巷口也立了一個路牌,寫著“北街東巷”。似乎這個名字也沒多少人知道,人們還是習(xí)慣地稱它為“武裝部道道”。
再后來,武裝部也搬走了,家屬院和公安局家屬院合并為老公安局家屬院。三年前,寺壕子村整體拆遷,規(guī)劃新建小區(qū)。這里的路也隨之四通八達起來,兩邊的路燈三四十米一個,還裝飾了彩燈。2021年,武裝部道道終于有了自己的大名,一個路牌名正言順地立在路邊上,路標指示牌上面也醒目地寫著“武裝巷”幾個字。這是這條巷子等了幾十年的一個名字,我第一次看到這個路牌時,莫名地激動了好半天。
歲月在巷子里流淌,季節(jié)在巷子里輪換,車輛在巷子里穿梭,小巷如今也發(fā)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嶄新的高層代替了低矮的農(nóng)舍,大塊方磚替代了小青磚鋪就的人行道,平整的柏油路取代了坑坑洼洼的馬路,如今的巷子搖身一變成了街道。
一條繁華的商業(yè)街從巷口延伸到富民街,長度增加了一倍,在巷子中間的位置南北方向又新建了一條街,也就是原來的寺壕子路。巷子被寺壕子路分成東巷和西巷,兩條街道交匯的十字路口也正規(guī)地安裝了紅綠燈。每條街道都是清清爽爽、干干凈凈的。
巷子里各式各樣的商家門頭和招牌在夜晚熠熠生輝,整條街燈火輝煌、煙火絢爛,令人流連駐足。路兩旁無論是商鋪還是餐廳,都散發(fā)著誘人的氣息。走在巷子里,難免會放慢腳步東張西望起來,若是有閑,就想約三五好友來這里逛逛街,再吃點好吃的,簡單的快樂也會令人神往。
東巷以美食為主,各種特色的加盟店入駐其中,重慶老火鍋、袁記串串香、李先生烤肉、音樂主題餐廳、問山酒樓等各種美味飄香,還有精品水果店、生活超市、診所和藥店、裝修公司等,滿足日常生活所需要的小店一應(yīng)俱全;西巷以品牌服裝店為主,一年四季的變化在街道兩邊的櫥窗里更加鮮明起來,這個季節(jié)流行什么色調(diào),什么款式不用進店,在巷子里多轉(zhuǎn)幾圈就會一目了然。
在黨的恩澤下,人民的生活越加便利,物質(zhì)的需求也比較容易滿足,小鎮(zhèn)緊跟時代的步伐大踏步向前邁進,小巷也在與時俱進。人們追求著更高的目標,一步一步往前走,接力希望,奔赴美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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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方的巷子比不得江南的深街長巷,少了曲徑通幽的那份靜美,但于武裝巷我是情有獨鐘的。西巷至今依然有著老街的味道,兒時的記憶仍在巷子里縈繞。
巷口的豆沙冰棍和娃娃頭雪糕真是美味無窮,是現(xiàn)在任何一只昂貴的雪糕都難以媲美的。當(dāng)然,記憶里飄香的東西已不是東西本身,是帶著多少回憶和多年記憶發(fā)酵成的美味,似酒飄香。
老公安局家屬院門口,原先有一棵青楊,一盞路燈。夏天的夜晚總會有一群孩子在樹下玩,偶爾會有蟲子落下來。一個鄰家哥哥一臉興奮地讓我伸出手來,說有個好東西送給我,但要我立即握緊拳頭不然東西就會消失掉。當(dāng)他真放東西到我手里,我立馬合起手,結(jié)果感到仿佛無數(shù)條腿在蹬我的手指,一個巨大的妖怪被我攥在手心里,驚恐讓我不知所措,便開始哭起來。起初他還在得意地笑,但完全沒料到我會如此膽小,趕忙比劃著讓我伸開手用力甩到地上。之后,一只蟲子比我還要驚恐地在地上翻轉(zhuǎn),好多腳朝天蹬著,怎么也起不來。哥哥說,它不咬人,只是看著可怕,然后又像是為先前的行為悔過般將蟲子一腳踢飛,又難為情地對我說:“千萬別告訴你爸爸!”吐了吐舌頭跑了。后來才知道,那蟲子叫“沖倒墻”,又名“金龜子”。
上小學(xué)時,每天放學(xué)回家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寫作業(yè),第二件事情便是吃過晚飯去院子里玩。七八個小伙伴互相追逐嬉鬧,有時玩?zhèn)b客的游戲,我們策馬奔騰就會飛出院子在整個巷子里廝殺,父親給我做了一把小木劍,我佩戴在腰間,系上母親的紗巾當(dāng)披風(fēng)。有時會捉迷藏,有時會玩過家家,玩什么都開心。
也許是受父輩們的影響,一顆綠色的種子從小就裝進了我們心里。武裝部院子里一起玩大的三個同齡的孩子,長大后都參軍了,把青春留在了軍營,我們深愛著綠色。
每次開車經(jīng)過巷子,路兩邊總是停滿了車輛,但人行道很寬敞,可以讓人從容悠閑地走在兩邊,聽著從店里傳來的音樂聲,感覺可以揮去不少疲憊。好久沒在巷子里走過了。有一晚,我特意從巷頭走到巷尾,很悠然地放慢腳步,像一位游客看陌生的地方那般,本想滿心歡喜地去欣賞它,然而難免又感懷她的變化。從遠處望見年邁的父母散步回家,他們慢慢走進家屬院的背影,瞬間在我腦海中浮現(xiàn)出一個小女孩牽著他們的手在中間蹦蹦跳跳,臉上蕩漾著無盡的幸福,而他們還很年輕,是照片中的樣子,不知怎地淚就涌了出來。
小巷不語,卻見證了時代的變遷;小巷無言,卻深情吟唱著我的童年??v橫交錯的時光中,它收藏起歲月的痕跡,生機勃勃地向前發(fā)展。一條巷子,一份情懷,無論怎么變化,總是令人感到安好與幸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