站立于靶前,對手不是別人,而是無常的風速和風向,以及自己的心緒波動。射箭無疑是一項孤獨的運動,尤其對盲人運動員來說,他們的前方比健全人又多一層黑暗。但他們身邊有這么一群人,讓一場黑暗中的競賽也能結(jié)伴而行。
18日至19日,全國殘?zhí)貖W會的盲人射箭比賽在西安市長安區(qū)常寧生態(tài)體育訓練比賽基地舉行。相比于其他盲人運動員身背黑色或白色的制式箭袋,萬曉雨背后碩大的卡通毛絨玩具里裝滿了箭,瞬間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。她頭頂還有個巴掌大的小兔子頭飾,隨著張弓搭箭時的抬頭與低頭不停地躺倒、立起,實在憨態(tài)可掬。
這位姑娘是陜西安康人,今年16歲。先天失明的她在上盲啞學校時被教練選中,至今練射箭已有兩年多。
“我覺得她很適合練射箭,本身就是個淡定、心很大的人。”還沒等萬曉雨說話,一旁的張紅娟先開了口。她是小萬在這次比賽上的輔助員,來自陜西銅川,一名健全人。
在盲人射箭項目中,按照競賽規(guī)程,每名運動員都配有一位輔助員,負責殘疾人的到場離場、輔助瞄準、確認成績以及賽場上其他工作。他們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參賽者,是“箭客”的雙腿、眼睛和嘴,佩戴與運動員一致的號碼布,只是顏色略有區(qū)別。
“這個箭袋,是我們一起做的。”張紅娟說,她知道小她五歲的萬曉雨喜歡毛絨玩具,看到電視上的體育綜藝節(jié)目有人用過類似的箭袋,就網(wǎng)上買來一款,兩個小姑娘拿著針線和布頭一頓捯飭,縫出了個可可愛愛的“定制款”。
這兩人一個16歲,一個21歲,雖說不是丘比特的“一箭穿雙心”,但的確是射箭這項運動把兩人系在了一起:陜西銅川有一處殘疾人訓練基地,萬曉雨一直在那兒集訓;在當?shù)厣蠈W的張紅娟,聽朋友說基地需要輔助員,覺得是個助人的好事,二話沒說就去報了名。
在與萬曉雨搭檔之前,張紅娟經(jīng)過了幾個禮拜的培訓,也同年紀稍大的運動員或者男性運動員試著合作過,最后還是覺得兩個小女生組隊更適合。
“我們兩個最喜歡做的事,就是平躺在一張床上聊天。女孩聚在一起總有的聊。”張紅娟說,兩人聊射箭、聊星座、聊文體明星,這次殘?zhí)貖W會上在酒店遇到陜西殘奧冠軍吳春艷,她們還手拉著手小心翼翼上去“搭訕”……
生活中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,而到比賽上,張紅娟就顯出了大姐姐的模樣。雖說賽場有輔助架定下方向與高度,但運動員缺少視覺感知能力,只憑著肌肉記憶還是會瞄偏,站在她身后約一米的張紅娟就會輕聲念著“偏了偏了、往回一點兒”。
而當萬曉雨自己覺得發(fā)揮不好有些緊張時,也能聽到姐姐在耳畔悄聲做起“心理按摩”:“這一箭很好,繼續(xù)按剛才的來打”。經(jīng)過幾組深呼吸、心情慢慢平復后,她才重新張弓。
“我現(xiàn)在還是挺依賴她的,無論是比賽上還是平時生活。”萬曉雨說,自己在老家有個弟弟,但這次比賽讓她覺得有個姐姐照顧很不一樣。
一個沉穩(wěn)、一個熱情,一個寡言、一個多話,好像就已經(jīng)是這對姐妹最大的區(qū)別,而不是健全與殘疾。“其實我們到現(xiàn)在也還在磨合,有時遇到雙方說不到一起的,那就各退一步。”張紅娟說,自己雖然年紀大,但也從萬曉雨身上學到不少,比如不向生活屈服、不輕言放棄。
因為人才交流的緣故,萬曉雨本次比賽代表上海隊出戰(zhàn),使得搭檔也套了件上海隊的深紅色比賽外套。對此,萬曉雨倒覺得自己年齡還小,能夠獲得比賽機會,和全國射箭運動員交流比拼就很難能可貴。
經(jīng)過一天半的角逐,萬曉雨在女子VI-1級30米團體賽和個人賽分獲一金一銀,也實現(xiàn)了早前與張紅娟的約定——兩人一起走向領(lǐng)獎臺。
“有她陪著我,我很安心。”萬曉雨在賽后說,“雖然我看不到她的長相,但她一定是個特別溫暖、特別漂亮的姐姐。”
這時,萬曉雨好像能夠辨知張紅娟的方位一樣,朝著不遠處正拿著手機給她拍照的這位姐姐笑了起來。